作为战后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国际克莱因蓝”的缔造者、在行为表演、前卫音乐等多方面首开先河的欧洲当代艺术代表人物——伊夫·克莱因要“来”上海了!
2019年4月28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将推出特展,通过百余件文献、绘画和装置作品讲述三位来自不同时代不同文化的艺术家对实验、创新和发现的不懈追求。本次展览亦是在中国境内第一次大规模展出伊夫·克莱因的作品。
伊夫·克莱因站在其作品《蓝色大幅人体测量学——致敬田纳西·威廉斯》(ANT 76)前,巴黎右岸画廊,法国,1960。图片 ©皮埃尔·德卡尔格, 伊夫·克莱因遗产;平面和造型艺术著作人协会,巴黎,2019。
4月28日正是伊夫·克莱因的生日,而他的作品亦是首次大规模集中亮相于亚洲。在风靡全球的克莱因蓝席卷上海之际,不妨先了解一下这位传奇艺术家。
艺术的缘起:认领天空的滨海小城少年
1947年夏天,蔚蓝的尼斯海滩上,几个年轻的朋友闲聊着消磨时光。有人打趣地提议道,我们来认领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吧。一个叫阿尔曼(Arman)的青年,认领了广袤的土地;名为帕斯卡(Claude Pascal)的青年选择了词汇。而另一个青年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久久盯着天空迟迟没有发话。
法国南部靠近地中海的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杂质,那时的青年们还预见不到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
尼斯蔚蓝海滩。 图片来自网络
海天相接,熠熠发光的蓝色从两个维度化成一个平面,进而成为无限。仰躺的青年做出了回答——他认领了虚空——填满这个世界的,所有缥缈虚无的空间。说罢,他伸出手指在天空中署名:伊夫· 克莱因(Yves Klein),当时他十九岁。
从小作坊走向世界:国际克莱因蓝的诞生
“去感受灵魂,去描绘当下。无须解释和语言。”克莱因宣称,这是他开始创作单色画的动机。他的第一幅深蓝色单色画可以追溯到1940年代末期,但他对最终结果并不满意,因为胶水和修复材料阻碍了颜色本身的感性的发挥。为了找到他理想中的深蓝色,他开始与艺术品商人和化学品制造商合作,自己在作坊里执着地调试颜色。终于在十一年后的1958年,他发现将纯净的干燥颜料悬浮在透明的合成树脂上,并以醚和石油作为溶剂,便能卓越地保持群青色素的美学效力。
伊夫·克莱因,《无题单色蓝》(国际克莱因蓝67号),1959,色粉和人造树脂、纱布背裱面板,92 x 73 cm。图片© 伊夫·克莱因遗产;平面和造型艺术著作人协会,巴黎/ SACK,首尔,2019。
一种非同寻常的蓝色诞生于世了。当这种蓝色被大面积地铺满在画布上,颜色本身的密度仿佛具有磁力,呈现出鲜活而危险的质感。一位法国评论人说,你的思想会比眼睛先看到这幅深蓝单色画。
克莱因在1960年将这种蓝色注册了商标,命名为IKB,即国际克莱因蓝(International Klein Blue)。他开始了对单色画(Monochrome)的旷日持久的迷恋,他对于虚空的开拓被转述到没有穷尽的单色独裁式创作上。他通过采用单色美学,从自己的作品中删除了所有富有表现力和代表性的元素。对克莱因而言,IKB标志着非物质性(Immateriality)的概念,这是他对艺术本质精神的解读。而这种“去个性”的表达却成为了最大的个性,他持续性的实践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也成为了他作为艺术家的标识。
伊夫·克莱因,《乔纳森·斯威夫特》(人体测量125号), 约1960,色粉和人造树脂、纸面背裱帆布,180 × 270 cm。图片 © 伊夫·克莱因遗产;平面和造型艺术著作人协会,巴黎 / SACK,首尔,2019。
伊夫·克莱因,《无题人体测量学》 (人体测量106号),1960,布面色粉和人造树脂,200 × 500 cm。图片 © 伊夫·克莱因遗产;平面和造型艺术著作人协会,巴黎 / SACK,首尔,2019。
“人体测量学”的创作过程,巴黎国际当代艺术画廊,法国巴黎, 1960年3月9日。图片©伊夫·克莱因遗产;平面和造型艺术著作人协会,巴黎,2019。图片 ©哈里·勋克、亚诺什·肯德 / 让·保罗·盖蒂信托。盖蒂研究中心,洛杉矶。
不知克莱因在注册IKB时是否预见到了它对后世的影响力,也许他在发现这种颜色时便对其力量笃信不疑了。克莱因蓝像是一种魔法,席卷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和领域。英国著名艺术家、导演德里克·加曼(Derek Jarman)的实验电影《蓝色(Blue)》中,克莱因蓝平铺的蓝色背景贯穿全片;时尚品牌Céline在2017年春夏系列中致敬克莱因蓝;艺术家有如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罗杰·霍尔斯(Roger Hiorns),也都用克莱因蓝创作过作品。如今这种蓝色早已凭借其本身当仁不让的高贵质感,征服了时尚、家居、摄影、当代艺术等领域。可以说,克莱因蓝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
2007年蓬皮杜艺术中心举办的克莱因回顾展现场 Photo:©David Moquay
Céline 2017巴黎春季时装周走秀现场 © Pascal Le Segretain/Getty Images
James Turrell, 'Aten Reign', 2013 Photo © Claire Voon
加缪:“空无充满着力量”
在尼斯的海事学校学习日语的期间,克莱因开始着迷起日本的禅宗(Zen),这时他开始探索起空无以及其所蕴藏的力量。他的艺术表达中,对于精神性的追求这一主线也更加明朗了。
1958年4月28日,巴黎六区艺术街3号(3 Rue de Beaux-Arts),希腊裔的策展人和社交名流依瑞斯· 克勒(Iris Clert)在她的画廊为克莱因举办了个展 “虚空(Le Vide/The Void)”。作为当时巴黎唯一的关注先锋艺术的画廊,这里是各种实验的发生地,传奇的见证所,未来的艺术巨匠们趋之若鹜。这个展览注定成为传奇。
展览“虚空(The Void)” Iris Clert Gallery 门前 ©yvesklein.com
画廊的黑色大门紧闭着,缀以神秘的克莱因蓝帷幕,营造出难以言说的迫近感。这似乎在是在给聚集的观众们预先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好接受门后的密谋了吗?
开幕式上克莱因为大家精心准备了蓝色鸡尾酒,这是一个调皮的玩笑——他希望大家隔天在家中还能见到他的蓝色,至少是在洗手间里。
Photo © Charles Wilp / BPK, Berlin
策展人、艺术同僚、评论家、画商、各界名流熙熙攘攘地挤满了画廊所在的街道,期待着共同坠入无尽的蓝色,等待着被庞大的克莱因蓝震慑。然而画廊大门打开后,人群停止了喧闹,一阵安静后爆发出惊叹——画廊空空如也,这个克莱因竟什么都没有展出。
画廊被赤裸裸地展现在人前,四壁被全部漆成白色,只在角落里煞有介事地放了一个空柜子。在这之前没有一个画廊敢开这种玩笑。
展览“虚空(The Void)” Iris Clert Gallery 内部 ©yvesklein.com
但这是个经过深思熟虑的严肃的玩笑。固态的蓝色幕布,液态的蓝色鸡尾酒,褪去所有蓝色画作与期待后剩下的“蓝色不在场”的局面……克莱因蓝以三种基本形态发生在这个“空无”的场合,“空无”成为了“无限(Infinity)”的最好阐释。这也标志着自他的单色画创作以来,他对非物质性和非视觉性艺术的表现形式进入了新的高度。
而画廊大门打开之前,观众从未想过,门后的内容将否定他们所认识的“无限”,无限不局限于单纯的叠加,更可以是彻底的删除。开幕式后,同在现场的法国著名存在主义作家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留下一张卡片,上面写道:“空无充满着力量。”
'With the Void, Full Powers.’ A card left for Yves Klein by Albert Camus at the Iris Clert gallery in Paris, at the opening of The Void, April 1958. © Yves Klein Estate, ADAGP, Paris / DACS, London, 2018
开幕式开始四十分钟,场面变得疯狂,人群涌入,走道和画廊空间都被填的满满当当。三千多人排队等待进入一个空画廊。这个效果正是克莱因想要的,而这一天也是他的生日,这个展览是最好的礼物。
《跃入虚空》,1960,照片,29 x 22.5 cm。作品 © 伊夫·克莱因遗产;平面和造型艺术著作人协会,巴黎 / SACK,首尔,2019。图片 ©哈里·勋克、亚诺什·肯德 / 让·保罗·盖蒂信托。盖蒂研究中心,洛杉矶。
追寻无限,飞入空无
1960年后,克莱因在他的代理画商的家中表演了一个行为艺术。他怀着对艺术的非物质性精神的最高致敬,和身为人类最单纯的感性,从二楼的窗口跳起飞出——跃入了虚空。
隔年的1961年,苏联宇航员尤里·加加林搭乘着阿波罗8号抵达了外太空,自此带领着人类探索更大的未知与虚空。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在月球轨道上拍摄到了第一张地球全貌的照片。这张照片让全世界的人类知道地球原来是蓝色的,同时也印证了克莱因之前《蓝色星球》的预言。
加加林肖像,图片©Pravmir.com
人类历史上第一张地球照片,图片来源于网络
人类的历史就是跨越着各式各样有形或无形的障碍,不断求索无限的边界。克莱因用他的艺术带领人类触碰到了“无限”的一种精神性的可能,正如他在《切尔西旅馆宣言》(The Chelsea Hotel Manifesto) 中激情地发言道:
“我们人类将获得完全自由进化的权利,而不受任何身体和精神的限制……人类的感性可以读取大自然的记忆,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这是我们人类真正的超维度的行动力。”
“伊夫·克莱因和《蓝色星球》(星球雕塑7号),巴黎第一孔帕涅街14号,1961年”,照片,30 x 24.4 cm,原作为黑白。作品 © 伊夫·克莱因遗产;平面和造型艺术著作人协会,巴黎 / SACK,首尔,2019。图片© 哈里·勋克、亚诺什·肯德 / 让·保罗·盖蒂信托。盖蒂研究中心,洛杉矶。
附:你不知道的克莱因
艺术世家
克莱因1928年生于尼斯,双亲都是画家。父亲Fred Klein属于后印象派风格擅长具象绘画,母亲Marie Raymond则是当时抽象表现主义的代表人物。在这样一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中出生长大,克莱因幼年对绘画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柔道高手
高考失利的克莱因在尼斯的海事学校修读日语,并接触到了柔道并为之疯狂,一度打算为柔道事业献身。1952年他远赴日本生活了两年,期间收获了柔道最高等级的黑带四段。回国后还在尼斯开了柔道学校。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与他同坐海边瓜分世界的阿曼和帕斯卡,便是他相识于尼斯柔道俱乐部的朋友。在他1958年的个展“虚空(The Void)”开幕式上,门口站着的两个严肃的保镖,也是他一同练柔道的朋友。
克莱因的柔道教学书 © tenderbooks.co.uk
克莱因的柔道社交界专用名片 ©abebooks.co.uk
艺术史上的蓝色
1948年,克莱因到各地旅行。在意大利阿西西,他第一次见到中世纪的意大利画家乔托(Giotto di Bondone)的蓝色湿壁画,并爱上了乔托的作品。
乔托也是一个蓝色的爱用者和拥护者。他曾在天花板拱顶上使用贵比黄金的青金石蓝(Lapis Lazuli Blue)来描绘天堂,让圣母玛利亚、耶稣和圣徒被蓝色包围。人们须抬头仰视他描绘的另一个世界,蓝色成为神圣的象征。
乔托绘制的拱顶 Scrovegni Chapel in Padua ©artbouillon
蓝色之外
克莱因的单色画创作一开始并不是克莱因蓝色。实际上,他也用粉色、金色创作了多幅单色画。据他本人所言,蓝色是灵性,粉色是自省,金色是通往物质世界的通道。
克莱因生平:
1928 年4月28日生于法国尼斯,双亲都是画家,父亲搞形象艺术,母亲则玩抽象主义。虽然从小就浸淫在艺术的氛围中,但是克莱因少时的志向,却是要在商船上谋生。除此之外,他还对柔道十分感兴趣,1952年时甚至还去日本学艺,在那里待了一年半,获得黑带四段,算得上是当时欧洲水平最高的柔道高手。回到法国后他开了一家柔道学校,但是他的血管中到底流淌着艺术血液,所以他在训练厅里挂了不少自己的画作。而从这些作品中已经看出他未来在美术上的发展方向:他这时候已经使用单一颜色画画了 。
1955年,克莱因画了《橙色》(Monochrome orange),希望能够在“新现实沙龙”(Salon des Realites Nouvelles)中展出,但是却遭到了拒绝。沙龙的评委当时给出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拒绝理由:“这幅作品,真的是不太够。如果您能接受至少添上一小道,或者哪怕是一点点别的颜色,我们也说不定会同意展出,但是如果光是一种颜色,不行,不可能的……”
两年之后,克莱因终于在意大利米兰首次展出了他的蓝色系列。这次他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承认:“意大利的卡夫卡”迪诺·布扎蒂(Dino Buzzati)为他吹捧,在报纸上撰文歌颂;而已经跻身于大师级的冯塔那(Lucio Fontana)对他画作的收购,更是让克莱因获得了国际声名。从此后,克莱因的蓝色获得了一个专门说法,叫做International Klein blue,简称IKB,颜料的配方权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随后克莱因杀回巴黎,在与他相熟的Iris Clert画廊继续展出他的蓝色系列。在开幕的那天,他找人放了1001个蓝色气球,并将这个举动命名为“空中雕塑”。在此之后,IKB以及行为艺术就成为他短暂的艺术生涯中让世人瞩目的标志。他是身体艺术的首创者,曾经找了三个女子,裸露着躺在画布上滚动,号称anthropométries作画方式。他曾将一幅刚画完但是尚未干透的画作罩在车顶上,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时速沿着法国七号国家公路一路往南开,让“速度所产生的风,雨和太阳在表面上留下它们的痕迹”,最后折腾成的画被他命名为《宇宙的产生》(Cosmogonies)。他还曾从二楼往楼下跳,号称“坠入虚空”。他以火作画,还跟杜尚一样,将各种名画名艺术品用来恶作剧,当然采用的方式是将其“蓝色化”……
可惜天妒英才,这么一个特立独行开了先河的艺术家,竟然只活了短短34岁。1962年6月6日,他死于心脏病突发。在他去世前的半个月,美国抽象画派艺术家Franz Kline去世,米罗搞错了名字,以为是克莱因,为此还给他夫人发了一封唁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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