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版丨青年岐黄学者对话——推拿与按摩，被误解的手法医学

大荆

主讲人

——姚斐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青年岐黄学者
上海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副院长
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合作导师。上海市中医医院针推康临床医学中心主任。入选上海东方英才拔尖人才项目，兼任高等学校中医学类专业核心课程推拿学课程联盟秘书长，中国民族医药学会筋骨养护分会副会长，中国中医药信息研究会科创与成果转化分会副会长，HQCC小儿推拿标准化认证委员会上海分会主任委员等。
长期致力于针灸推拿的临床、研究及教学工作，开展现代生物力学、神经影像学与中医学的交叉研究；探究中医推拿手法功法的“外治内应”作用机制和手法功法规范化、标准化研究，促进了中医推拿学的传承和现代科技的融合创新；开展推拿专题典籍研究，首批教育部国际在线课程《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al Exercise》负责人，探索《推拿功法学》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混合式教学模式，推动中医传统技能的海内外传播。
近年来，主持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高级别课题10余项，发表学术论文80余篇，其中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约50篇。主编、副主编十三五、十四五教材10部，以第一完成人先后获得中华中医药学会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上海中医药科技奖二等奖等多项奖励。
——钟侨霖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青年岐黄学者
香港中文大学中医专业应用副教授
岭南林氏推拿香港中文大学传承工作站负责人，广州中医药大学客座教授，香港中医骨伤学会访问教授，曾两度获得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颁发之” 杰出老师奖项” 。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手法分会常委，世界针灸学会联合会科学技术工作委员会委员，广东省中医药学会推拿按摩专业委员会委员，广东省本科高校中医学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香港中医药管理委员会事故评定专家证人，健康事务小组委员，香港中医专科发展工作组（骨伤组）召集人，香港中医骨伤学会当届会长。
师从林应强教授临床十余年，继承了岭南林氏手法精准，爆发，沉稳和深厚的诊疗功底。回到香港后，致力于在医学、教育和研究领域发展。曾发表多篇论文及专着《林应强教授筋伤学术经验撷英》、《林氏正骨推拿指南》等，并获得了香港大学资助委员会UGC项目研究及香港中医发展基金研究。钟教授致力推广中医骨伤学术传承，研究范围涉及脊柱相关疾病、痛症、中医正骨手法有效性、安全性研究及中医骨伤科传承等领域，积极开展大湾区中医药文化事业推广之工作，致力推动香港中医药与内地及国际的交流，为中医药事业开拓更广阔的应用空间。
01 按摩是中国最早的一门手法医学

钟侨霖：
导引与按跷，按跷也是这个按摩的一个说法，什么叫按摩，就人家可能一听到按摩就感觉是保健按摩，或者有些还联想到不正规。
姚斐：
其实按摩的是中国最早的一门手法医学，在没有器具没有药的时候，我们就是用手来解决问题的，应该讲在《黄帝内经》，在甲骨文里面就有很多的记载，那么在《黄帝内经》里面就给它名称就叫按摩。
到了隋唐的时候，隋代就开始设置了按摩教育，设置按摩科室，那么这个时候包括按摩博士，就是来教习导引，教按摩的方法，一直是在不断地发展，在唐代之前，骨伤科，你刚才讲的筋骨病，没有独立之前，骨伤科的病也是由按摩医生、按摩博士教学生来治疗的。
到了明代1571年，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叫隆庆之变，就是按摩被政府取消了，按摩科在政府是没有了，分流到民间。1576年，现在可以查到资料，《医门秘旨》里面出现推拿这个词，从这之后，一直认为按摩和推拿是并存的，就是有时候哪一个为主导而已。
现在我们人为地把按摩和导引来区分，说按摩是保健的，推拿是治疗的，按摩是成人的，推拿是小儿的。北方人都称按摩，南方人都叫推拿等等，这是人为的一个界定。
02 按摩也分治疗性质与保健性质？

钟侨霖：
我觉得也要区分开，什么叫治疗性质的按摩？有什么是保健性质的按摩？
姚斐：
这个问题我谈谈我的看法是这样的，这个学科，它既有保健作用，又有治疗作用，我们是推拿医生的，他是经过系统的培训的，他是具有医师资格的，他就针对疾病来选择针对性的手法，当然是以手法为主，我们推拿医生也不是说只会用手法，他也可以用一些其他疗法，药物疗法，尤其是非药物疗法，包括针灸，可以开中药，对的，它是一个综合治疗。
钟侨霖：
还可以教别人导引，还可以练功。
姚斐：
对的，就是如果是治疗作用，以治疗为主的，我们操作者一定是医生。当然保健的人，他没有医师资格的，他不能做治疗的，但是我们医生当然可以做治疗，也可以做保健。我们讲“上工治未病”，我当然可以是在你没有发病之前，我给你做一些防治的动作。
但是有一个问题很重要，我们不能把这个手法作用夸大，就像您讲的要不要正骨的问题，那就是现在很流行正骨，我们首先讲这个骨和筋的关系，筋骨相互影响，由于大家长时间的一个姿势，它会出现这个肌肉的劳累，劳损，你松一松筋，那你正正骨。
它是有着改善作用，但是不能夸大，不能谁来了之后（都说）走，我给你都咔嚓一下，响一响，一定要响了，才觉得这个钟教授手法水平高，响说明你会这种手法，调整手法，但是有的时候不需要响的时候，那也不一定要响。
钟侨霖：
我是特别同意姚教授您这个看法，响了不一定是好事，有些响了就是出问题了，有些是他没有响的那一下。但关键是什么？我们讲筋伤，我们筋伤其中一个很大的特点是压痛点，其中有一个症状消失，压痛点消失，我觉得这个是更加重要，但是现在很多人因为为了效果，就没有目的性地去治疗，就好像有点像盲目吃保健品，这也是同一个道理。
一定要有一个诊断，他为什么是这样子？他是一个慢性的劳损，他是因为他的工作的性质，他是长期一个被动的体位，比如说我们说一个腕管综合征，有很多人就做手术了，做完手术还是不好，但确实后来去查，不停地查，却发现一些是颈椎病，就是以前我们那个桡骨远端骨折，他恢复得不好，疤痕粘连就会形成那个腕管综合征。
03 想要疗效好，按摩与功法相辅相成

钟侨霖：
有一些患者，或者是医生，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是做什么？我觉得这是最危险的。手法、按摩跟练功、导引，他们怎么去配合呢？我觉得要结合起来，我们要思考一个问题是，按摩手法，究竟它担当的那个角色是什么呢？
急性它可能是主导的，如果是慢性劳损，慢性病，或者是痛，长期的，你需要有功能锻炼，需要有什么练功，肩周炎，我们要他练功，要他爬墙，要他什么活动关节，我们都有，但是手法就可以创造一个条件，让他可以在一段时间没有很痛的情况下，加强它的功能锻炼，达到一个自我康复的时机，不可以说你是手法医生，你咔咔两下就好了，好厉害的，你是神医！我觉得中医不需要神医，我们需要好医生！
神化这个事情对行业不好，我觉得我们要正确地去认识这个事情，所以说那个手法与功法、按摩与导引……
姚斐：
应该是相辅相成，结合起来，对吧？要结合，一个主动的，一个是被动。按摩，就是以我给你做为主，功法是教你之后，你自己做。
要不要做手法，那么这个取决于什么呢？取决于这个病人的需求，病人的症状、病人的问题。举个例子，它既有劳损，又有偏歪，又有我们讲的骨错缝，有骨错缝了，就用手法一调整，他更加顺了，我们讲骨正筋柔，那么症状也缓解了对吧？但是并不是马上就好了。
你刚才讲的综合疗法，现在不仅我们需要，古人都告诉我们，扭伤之后先怎么样后怎么，先柔筋，让筋松了，后正骨，然后回去之后还吃一些止痛的，还贴一些外贴药物，我们可以选择以手法为主，但是我可以根据病人的需求，选择其它的非药物疗法。
根据疾病的需求选择药物，甚至口服的、外用的、贴的，包括这种散，打碎了之后涂局部的，包括一些膏药，古代的膏药，骨伤推拿不是用了很多吗？所以我们要在固定的时间，要选择更加高效的治疗，安全的治疗，那么把我们的这个医疗水平、医疗能力做得更好。
钟侨霖：
这个是很好，《医宗金鉴》里面，他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知其体下是其部位，所以才是一旦临证，机触于外，巧生于内，所以就手随心转，就法从手出，就这样就做出来。
所以说每一个医生都应该要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为什么我们要教他做那个练功？为什么要吃这个？不是说什么人都让他吃这个，什么人都吃这个，他该吃的才吃，该做这个才做这个，该练这个才练这个，因为他缺什么补什么。
04 中医手法医学的传承与发展

钟侨霖：
我们讲到发展的问题，就是用现代化的这些方式去发展这个事情，你是怎么去看这个问题的？
姚斐：
我觉得有两个问题，我想起应该可以做到，第一个就是，我们这个手法都是口口相传，传承都是靠老师教徒弟，那么即使你课堂上教学生，他也是有限量的，对不对？这种师承怎么样变成一种科学传承？或者讲大批量地去生产，这是第一个从术的角度。
第二就是从理的角度，我们很关键的就是要明确它为什么有效，它是怎么起效的？这样我们只有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我们要借用现在的技术来明确，比如说去了拍的这个片子，你是有偏歪，我调好之后就复位了，然后他症状也好了，这样我觉得作为青年医生才可能传承发展中医。
钟侨霖：
我们走现代化也是需要的，我个人认为不是完整地去现代化这个事情就一定是好，但是我们一定要做，并不是要在里面找出一条新的路子，但是我们可以在研究里面，会发现一些新的东西，这对于我们发展是有利的，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因为我们都是，你有你的师傅，我有我的师傅，虽然是我们都是学院培养出来的，但是我们确实也是师带徒的，我们都是有师承，然后就我们师傅带我们，就是从以前很古老的手把手的方式，确实他有一个特色。
我个人是有两个看法，如果是一个手把一个手，但是那个传承就会变成有点窄，而且那个数目也比较少，但如果你大批量的话，就可以培养到一定的水平，但是它不一定有很独特的（经验），但是我觉得两方面都要有。
我记得朱良春大师曾经讲过，疗效，都是疗效。所有事情的根本都是疗效，对，但是我们在疗效之后，我们怎么把这个疗效呈现出来给大家看，我们可以借助现代化的那些工具，所以我们现在做很多事情，我们就可以去借助现代化的工具。
青年一代的中医就应该是做研究、做临床方面，我们不只是要成为一个临床医生、临床家，我们要做一个临床的科学家，我觉得这个是，对这个整个行业发展，应该是比较重要的。
姚斐：
我们说真的，就是不仅要学习中医，受益中医、传播中医，其实很关键的，我们就是要为中医做贡献，尤其是我们讲推拿，我们是受益者，对不对？我们自己有了问题，我们可以用手法来解决问题，我们要反哺中医，要丰富它，要充实它，要去伪存真，更好地去挖掘，挖掘出来，然后更好地去教学生。所以我们继续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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