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龚廷贤

针灸学堂

第十七节 龚廷贤

一、生平与著作

  龚廷贤（153—1635年），字子才，号云林，别号悟真子，明代医家，江西金溪人，曾任太医院吏目。其父龚信，字瑞芝，号西园，精医术，曾任太医院御医。其弟廷器，子侄懋坠、懋官，均为医官。廷贤幼习举子业，后从父学医，云游南京、河南、北京等地行医，“声名烨烨播京师”；值中原疫病流行，活人无算；著有《寿世保元》《万病回春》《种杏仙方》《云林神彀》《医林状元济世全书》《小儿推拿秘旨》《杂病赋注解》 《诊断治要》《救急神方》《神彀金丹》《鳌头复明眼方外科神验全书》《 痘疹辨疑全幼录》《鲁府禁方》《本草炮制药性赋定衡》《医学准绳》《秘授眼科百效全书》等，此外还续编了他父亲龚信所著的《古今医鉴》。

  龚氏注重临床，其著作中的中医基础理论内容较少，而对各科病证的治疗验方疗法则论述颇多，故有较强的实用性。书中间涉针灸内容，而论述灸法则占十之八九。

二、学说与贡献

（一）熏脐、蒸脐、温脐说

  脐即神阙穴，是常用的保健强壮穴之一， 多用以治卒中、昏厥以及消化、泌尿生殖系统病证。古人列为禁刺穴，故临床均于此穴用灸或药物敷贴治病。龚氏温脐用到了熏、蒸、灸、熨、药物敷贴诸法；选穴有时也扩大到脐四周，如气海、关元等。其法主要有：隔药熏灸温脐法、隔药熨热温脐法、烘炒加揉温脐法、膏药温脐法。学说方法各异，主治不同，而温脐则一。

  1.隔药熏灸温脐法  《万病回春·补益》节载“彭祖小接命熏脐秘方”：“脐与母气相通.....剪脐落地，犹恐脐窍不闭，有伤婴儿之真气，随用艾火熏蒸其脐......壮固根蒂....却除百病....每年中秋日熏蒸-一次，却疾延年....用莜麦面水和捏一圈，径过寸余，如脐大者三二寸。内人药末（乳香、没药、煅鼠粪、青盐、两头尖、川续断、麝香共为末），用槐皮一块，去粗皮，止用半分厚覆药之上，如豆大艾炷灸之，百脉.....汗如雨。久之觉饥，再食再灸，不可令..灸至行年岁数为止。有病者连日灸之，无病者三日一次，灸至腹内作声作痛，大便有涎沫等物出为...灸之后，容颜不同，效应可验。”详述了施灸方法、 程度与目的、应用药物、灸后反应、作用机理、主治病证等，指出此法主要功能是保健防病（ 如预防新生儿破伤风等）、延缓衰老、培本延年，乃因灸脐能保护真气、壮固根本、温通经络之故。

  龚氏温脐，并非单纯用于防病保健，有时也用于临床治疗，如书中“蒸脐”法治“中寒”，乃用麝香、半夏、皂荚末填脐，上盖姜片，灸二七壮；并灸气海、关元二七壮，使热气通于内而阴退阳复。又治腹中有积、大便结、心腹痛、泄泻肠鸣，用巴豆捣为饼填脐，于其上灸三至百壮，以效为度。有时仅用食物之类涂脐、填脐后施灸。如治阴证四肢厥冷、肾囊缩入（缩阳），用蒜片擦脐后以大艾炷施灸；霍乱用盐纳脐中后灸七壮等。有时并不单用神阙，也用到脐周穴，如上述缩阳证灸脐后，再于脐上下左右各八分、四分处灸五壮，并加灸龟头、马口；又如治阴证于气海、丹田、关元灸二七壮，至手足温暖、脉至汗出为止。

  2.隔药熨热温脐法  治二便不通，先用麝香、硫黄填脐，再将葱白切片盖其上后取热熨斗熨之，使热气人腹以通阳则便通。

  3.烘炒加揉温脐法  治小儿二便不通法，用葱、姜、盐共为末，烘热后贴脐；治中寒“揉脐法”，以吴茱萸、麸皮、盐炒热加揉腹部。

  4.膏药温脐法用“狗皮膏”贴脐治痢，方用乳香、没药、木鳖子、杏仁、桃柳枝、麝香、黄丹制成膏药；又有“泻痢膏”，则用赤石脂、诃子、罌粟壳、干姜为末，加龙骨、乳香、没药、麝香、黄丹等熬膏贴脐。此借辛香温热走窜药性以代灸。

  （二）诸病附灸

  龚氏对用灸情有独钟，《万病回春.凡例》云：“灸法余取素所经验者，附于方末，以便采用。其未试者姑已之。”表明书中收集的灸法，并非仅仅是文献抄录，而是均已验证者。《寿世保元》卷首亦有类似说明；卷末附有灸法专论，对灸法选穴、艾炷大小及壮数、点火法、减轻灸时疼痛法、灸疮、灸后调摄等做了较系统的论述。特别是其中首现“晕灸”概念及预防处理措施，是其独到之处。

  龚氏多用艾炷灸，灸的选用部位特殊，如“心痛”灸肘后酸痛处、脐风取腹部青筋头等。举例如下：

  翻胃：灸肩井三炷神效；或灸膏肓百壮，膻中七壮，足三里七壮。

  咳逆：灸乳根七壮，效如神；或灸气海三五壮，亦效。

“青筋”：乃一种临床体征。龚氏认为可见于许多病证，如精神恍惚、恶心呕吐、头目昏眩、心腹刺痛及胁肋腰背痛、头痛、面青唇黑、百节酸痛、麻痹不仁、手足厥冷等之属于瘀阻经络患者。他认为对用砭刺阿是加针曲池而愈者，可于“青筋”出血眼上用新黑驴粪涂之再灸一壮，可“永不再发”。

  阴证腹痛：于小指外侧上纹头，用小豆大艾炷灸三壮。

  痔漏：用“隔矾灸法”，以皂矾一斤，穿山甲一钱，木鳖子二钱半，乳香、没药各钱半为末，冷水调作饼，贴疮上灸三四壮；灸毕再用皂矾、知母、贝母、葱煎水熏洗。

  牙痛：诸药不效者，用艾炷如小麦灸“耳当”（耳门穴）立止。

  心痛：先温服香油半盅；再用艾人水粉揉烂为柱，于肘后酸痛处，每处灸五壮，痛立止。脚青疙瘩、肿毒骨痛：用独蒜片放患处灸二壮，再换蒜再灸，至愈。

  小儿腹胁癖块：脊侧有血筋（似指血管显露）发动处两穴（ 称癖根），用铜钱三枚叠穴上，取艾灸孔中七壮，疮发效。

  偏坠气痛（疝）：先用蓖麻打烂贴卤门；再令患者两脚合掌，于中趾缝处以小麦大艾炷灸七壮，立效。书中并载一验例。

  脐风：脐部现一青筋，静脉显露上行腹中分岔，用灯火烧其青筋头，加灸中脘三壮。

  此外，尚有治横生逆产、痈疽、下血无度、破伤风、狂犬伤、疠风、泄泻诸验方。

  从上述附方中可见：①龚氏多用艾炷灸，与今之习用艾卷灸者有异。艾炷灸有无特殊功能，值得探讨。②灸的选用部位特殊，用十四经穴较少，如“心痛”灸肘后酸痛处、脐风取腹部青筋头等，应是经验之谈。③必要时配合药物外用或内服。

  灸法而外，龚氏并非绝不针刺，如前述治“ 青筋”用针刺患处出血；治中风不省人事，认为仓促之际可用指掐水沟，或用三棱针刺中指爪甲角、十井穴去恶血，或刺合谷穴等。《万病回春·卷五·口舌门》载一医案称，一人舌痛，用针刺舌尖及两旁出血杯许，三次加药而愈。

三、临床应用与学术影响

  龚氏的灸法保健说，源于《灵枢》“灸则强食生肉”、“阴阳皆虚，火自当之”，以及孙思邈“凡人吴蜀游宦，体上常须三两处灸之”的记载，也与王执中提出的“若要安，丹田（即气海、石门、关元）三里常不干”、窦材所说灸脐下可“健体轻身无病患”之说有关。王、窦二氏在其著作中，将单用下肢穴改为脐下穴，并列举验例谓一八旬老人与另九旬老翁， 灸后“精彩腴润”、体格健壮，对龚氏学说形成当有重要影响。特别是较早于龚氏且同属江西“盱江医学流派”的名医李梃在其1575年问世的《医学人门》中载有“ 炼脐”法，再将选穴由脐下改为脐中，对龚氏影响更大。因李氏注明“ 炼脐法”乃“盱江吴省斋公赠”，盱江在江西广昌，流经李氏故乡南丰与龚氏故里金溪，三县一江，为学术沟通提供了便捷条件。龚氏的“熏脐”“蒸脐”法虽与李氏“炼脐”不尽相同，但基本方法与内容等甚为类似，明显反映了其学术传承轨迹。当时还有张景岳在1615年问世的《类经图翼》中对温脐法也推崇备至，谓-卒中昏厥者，艾灸脐中而苏，并说“灸至二三百壮，不惟愈疾，亦且延年”，也表明龚氏这一学说渊源有自，流布甚广。

  龚氏灸法保健说的现实意义：①从理论基础看，中医认为灸法长于补阳助阳，窦材指出“阳精若壮千年寿”，张景岳也称“阳强则寿，阳衰则天”。再看其所用腧穴，又与脾肾等重要脏器密切相关，有较强的培补先天之本与后天生化之源的作用，故用灸之所以有预防保健之功应是理由充分。其次，现代实验结论也已揭示了用灸有提高机体免疫力、促进新陈代谢、改善微循环等效能，显然也是有力佐证。②从临床实践依据看，历代验例甚多，言之凿凿，当非子虚乌有。③还有对国外的影响，其法很早传入朝鲜，在1613年问世的《东医宝鉴》中亦载“炼脐”说，并盛称其保健却病之功。传人日本后，在代田文志《针灸临床治疗学》也有不少灸三里获效的案例，足见龚氏学说理论实践依据充分，应用价值可信，开发前最乐观。

  至于龚氏重灸，似与当前用灸出现边缘化趋势有明显反差，以《中国针灸》发表的论文为例，如与用针比较，其用灸比例不是十之二三。究其原因，关键是对灸法的优势认识不足之故，当然也与操作费时费力、烟雾呛人难耐等有关。然而这些问题，应是可以逐步解决的。应当看到，近年用灸有不少可喜成果，灸法的能量正在不断释放，如《中国针灸》载麝绳灸治肢端麻、温通药灸治颈椎病、电热隔药灸对老年性激素影响、熏灸神阙治男性性功能障碍、麦粒肿灸治脾虚泄泻、隔药饼灸治耳鸣、隔蒜与鳖甲灸至阴等矫正臀位妊娠等疗效可观，可看作是对龚氏灸法的继承与发扬。

四、阅读文选

自叙（《寿世保元》）

  余读父书，往往欲寿一世而未能也。 间尝窃取岐、黄、仓、越、刘、张、朱、李诸家之秘旨，经验之良方，汇成五书，日《古今医鉴》，日《万病回春》，曰《种杏仙方》，日《云林神彀》，曰《鲁府禁方》，业已灼灼于世。

  虽然医妙无穷，其间标本异治，虚实瞬易，损增互换，歧中之歧，变外之变，胶古不得师，心又不得失，岂五书所能竟哉！近来倦游家居，睹闻觉日益多、练觉日益熟，乃采掇名藩之异授，内府之珍藏，宇内士夫之所家袭，方外异人之所秘传，间亦窃附己意，发诸前人之所未发，参互勘验，百投百效者，分门别类，汇次成编，命日《寿世保元》，以示大全，于以补诸书之缺。夫人之一身，有元神，有元气，神官于内，气充平体，少有不保，而百病生矣。余谬为《保元》云者，正欲保其元神，常为一身之主，保其元气，常为一身之辅。而后神固气完，百邪不能奸，百病无由作矣。

  如世道之在浇滴者，则用劝世歌乏而规之，使天下后世之人咸肝于仁寿之城，故日《寿世保元》即调元也。调元者，宰相之事，而窗取为名，高哉噫喀！余，放民也，邀游潮海，涉迹燕赵梁像之间，承王公缙绅，谬为恭敬，盖四十祀于兹。 襄鲁君楼与余为淮南人公之交，却其千金之酬，又颜其匾而赠之，命日：“医林状元。”以余伎俩子不获，致青云居。尝空语奇字，扁以荣衔。若谓经术有元，业术亦有元，余幸窥杏林之-斑， 或者亦夺方伎之一元乎， 然非余意也。书成而付制周氏，要亦各养生之厢打云尔有敢与《青彰（财后）争奶，面用文以自点也。

  【思考题】

  1.简述龚廷贤的熏脐、蒸脐、温脐的学术渊源。

  2.龚廷贤的熏脐、蒸脐、温脐说对今天临床有哪些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