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毕飞宇｜目虽盲，心至明——读《推拿》

大荆

原创 李猛
原载于公众号“爱语文的红泥火炉” 2022-02-12

《推拿》是我读的毕飞宇先生的第一部作品。那是七年前的事了，很偶然的机会遇到。一读便沉浸其中，睁着眼睛在盲人的世界里行走，到最后却发现这群盲人的内心其实比我们光明。倒是很多时候我们的心盲了。

这部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品展现了一群在“沙宗琪盲人推拿中心”生活和工作的盲人推拿师们的喜怒哀乐。每个盲人推拿师都有一段曲折的故事，先天全盲也好，后天失明也罢，经历过种种抗争后，他们都勇敢地走上自食其力的道路。他们自尊自爱，要用双手，用技艺赢得生活，赢得健全人的尊重，而不要健全人的怜悯与施舍。

小说中都红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在特殊教育学校时她的音乐天赋被老师发掘。她原本有机会成为蜚声四海的盲人钢琴家，可是，如果这样的钢琴家要活在别人的同情与感动中，她要以残缺的身体、残缺的技艺回报那些感动并怜悯她的社会健全人的话，这样的“好运”她情愿不要。她情愿去做一个可以凭平等姿态生活的盲人推拿师。这样的理智与自尊，我们健全人又有多少？

因为每天都在经历黑暗，所以，他们内心光明无比。唯有如此，他们才能驱散现实生活里的困顿与磨折。

小说的主人公王大夫在深圳淘到人生第一桶金，遇到后来的爱人小孔。他心疼小孔，为了心爱的人能少受点罪，他去炒股，梦想有一天回到家乡南京，自己开个推拿店，让小孔做老板娘。命运跟他开了个不小的玩笑，他和众多股民一样，资金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套去了。他失落，彷徨，懊丧，但是他没有消沉，他带着小孔回到家乡。他曾想给小孔一个幸福的人生，现在仍不改初衷。他屈身来到老同学沙复明做老板的“沙宗琪盲人推拿中心”打工，并带上小孔。既然命运不想他王大夫顺风顺水地过上好日子，那么，王大夫就慢慢熬呗！

一起和王大夫小孔慢慢熬的还有沙复明、另一个老板张宗琪、徐泰来、季婷婷、都红、小马等人。熬吧，那么多年的黑暗都熬着呢，日子怎么不能继续熬？

他们对梦想的执着、意志的坚忍，以及对生活的坦荡态度让人感动，让人敬佩。滑稽的是，小说中不少明眼人却熬不住，早早地心盲了。比如，王大夫的弟弟，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好吃懒做的啃老族。他赌博欠了人家二万多债，还像没事人一样地逍遥自在。王大夫像割肉一样准备拿出血汗钱替弟弟把窟窿堵上。可是，刹那间，他改变主意了。他认识到“你硬气些，别人就对你客气”！他拿砍刀朝胸口上砍上两刀，鲜血直冒。那些要债的自称“规矩人”的痞子流氓吓得抱头鼠窜。他用鲜血保住了血汗钱。保住了血汗钱，就保住了男人的尊严，保住了他和小孔的幸福。这是个真汉子！

硬气不输王大夫的还有两个女人——金嫣和都红。金嫣为了追求真爱，不远迢迢辗转上海，来到南京，找到外人看来其貌不扬的徐泰来。她放下女孩子的矜持，拼尽全力，追求徐泰来。都红知道沙复明喜欢自己，可是她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愿。后来，她的大拇指被推拿中心的门挤残，意味着她可能连推拿师都做不上，她仍不愿意委屈自己嫁给沙复明。她离开了，离开得决绝而潇洒。当然，离开并不是要躲开沙复明，她不想活在沙复明、王大夫等人的怜悯与帮助之中。都红能去哪里？她将怎么过活？小说没有交代，但是我们相信这个硬汉一样的美丽的冰山雪莲般的女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也许，她会跌得头破血流。即便如此，那也是她无悔而从容的选择。

都红受伤后，原本零散孤立的人物，一下子被王大夫、金嫣等热心肠的人聚拢起来。大家为其募捐，商议为其保密，把足部推拿的活儿留给她干。这群盲人的团结友爱温暖人心，让人感佩。他们的相濡以沫在故事的最后，来了一个大爆发：沙复明长期的胃病酿成大病：大面积胃出血。他们送他去医院，手拉手在手术室外为他守候……

想起《盲探》中的一句台词：“心盲无明”。这样的人是可怜可悲的。而这群盲人推拿师却恰恰相反，他们目虽盲，心至明。

这部作品给毕飞宇先生带来包括茅盾文学奖在内的诸多荣誉，还被拍成电视剧、电影。我看过杨澜对他的专访，他说要用自己的文字表现这个时代的生存疼痛。他说：“文学的地位在边缘，它虽然离中心非常遥远。可是有的时候，它的那些本质的部分，恰恰在这儿。”

作为普通读者，我们很难发现“本质”。但我们可以通过阅读贴近本质。

原文地址：https://m.toutiao.com/i7085970225027580431/

荆四针

心至明——先读《推拿》

荆三针

心至明——可读《推拿》

荆二针

我也只看懂了是一个人，但是看了这本